本文转载自《周末画报》,作者:Kitkat Wong / 韩家英,不太熟悉中国设计师的人可能对这个名字略感陌生,但如果说起怡宝矿泉水,估计大家都能想起那流线型的形象,而这正是韩家英的设计。当然,走过那么多年设计之路后,韩家英已经不想大家对他的印象仅仅停留于此,他是当今对中国设计甚有抱负的人之一,他走出一条从设计师到传扬设计与审美的精神之路。
韩家英的设计之路,已经走过两个十年,在1990年代,他为人所熟知的是屡屡在国际大展上备受瞩目的海报:1995年《人以食为天》入选第六届法国萧蒙海报艺术节、19 9 6 年应邀参加韩国“朝鲜半岛统一国际视觉设计传真展览”、19 9 8 年海报《沟通》获第五届墨西哥国际海报双年展“Jose Guadalupe Posada”金奖、应德国柏林人剧团及德国设计师协会VGD邀请参加了为纪念布莱希特10 0周年诞辰举办的全世界100名设计师的海报创作活动……不能一一尽录。到了2000年代,《天涯》杂志封面的系列设计,让韩家英的视觉形象更成体系,更深入民心,而此期间他在深圳乃至全国各地所参与设计的公共空间也让他成为一位积极入世的设计师。到了今天,跟韩家英再坐下来聊聊设计,我们就可以听到,他对于设计师的社会责任有着不一样的抱负。
MW=周末画报 ZH=韩家英
MW:先说说你在设计营商周期间做的这个展览(“书法、设计、海报及创作展览”)吧。
H:其实我自己是不太希望以一个设计师的身份来策划展览。这次展览中邀请的四个人(中国香港的靳棣强、日本的浅叶克己、中国台北的陈俊良以及中国深圳的韩家英)都是设计师,他们直接把自己的设计应用上了。把设计师们请来然后要求做一个海报。台湾的设计师把用书法做的包装、服装都搜罗了一遍。客观地说,书法在生活的应用上,台湾、香港地区用得比较多、时间比较长,不像内地这边认为书法是一个很传统的东西。中国书法在历史上走的路径就是这么走过来的,中国的知识分子认为把过去的事情了解得越清楚级别就越高,把一本字典都背出来了,谁记得最多谁最厉害,没有人去在乎创造力。大家都忽略了创造力。那天偶然看一个日本的书法家,他小时候也是练王羲之、张旭的字,练完之后写出来的字像小孩的字,特别朴素、生动。他80岁了,从年轻的时候就不断地改变他的字。这样就很有启发。
MW:但是你的部分并非只有你的作品,也包括了一些国内艺术家的作品。
H:对,当时给我的题目是把中国目前在设计上运用书法比较好的设计师策划一下,我后来没有简单地用这个命题来做。我觉得在对书法的理解、创造和发展方面,艺术家是走在了前面,他们本身对书法的思考很深,但他们并没有把这个深度简单地、传统地表现出来,而是用当代的观念来审视书法对今天的价值。
MW:你在以前的设计中也运用过许多书法或中国水墨画的方式来表现,那你自己对书法的看法是如何的呢?
H:我一直觉得中国的文字是很美很神奇的东西,看一个字看久了就会不认识了,有种很奇妙的感觉,背后有什么是很值得去玩味的。书法还是给人以很崇高的印象,但现在写书法已经成为一种很刻意的事情。古时候留下来的手写毛笔字就特别珍贵,这些都不是刻意写出来的字,是在生活中写出来的,最体现功力和味道,体现出当时的情绪与感觉。这种感觉是特别让人能体会到书法的辉煌。如果是简单地写出来,只能是一种顶礼膜拜的事情,不可能会超越他们,学也不能学好。所以要有自己的创造。
MW:那作为一位设计师呢?现代的中国需要什么样的设计师呢?
H:我们作为平面设计师,在今天中国,某一单独类别的设计都不是最需要的,最需要的还是全方位地给委托的人做完整的东西,这完整的东西可能就不仅仅是平面设计了。这几天我跟香港的设计师聊天,中国的整个社会需要的是对审美能把握的,也需要专业的人,但现在中国客观地说,这两方面都还不成熟。有的设计师做比较个性的东西是OK的,但要做到有很大的创意概念,又有很多细节支持的,是很难的。目前国内的设计师,包括我自己在内,都有这个问题,就是还不够娴熟,而且这个社会对于设计与审美没有一个很确定的标准。
MW:这样的社会状况不正是给设计师特别多的机遇吗?
H:现在在中国机会特别多,就看你能不能驾驭。设计师在审美上的作用比在功能上的作用要大些,但现在就有两极分化的现象。其实中国有非常多很有才华的设计师,但他们没有真正在社会发挥作用,我说的没发挥作用是他们太小众了,但现在中国这个时代不是像发达国家那样,大众审美都到了很高的层面,大家对审美的要求还不一致,需要有很多有才华的设计师投身到社会中去,真正是给老百姓做设计,不是做到边缘或和西方一样的东西,不是说西方的标准不好,而是今天中国需要更多有理想的设计师。今天社会上做设计的很多都是为了赚钱的设计师,这是个错位,有才华的设计师可能只是做个只印50 0本的书,影响那些已经不需要影响的人。
MW:但是大众审美的落差并不是一两个设计师可以控制的。
H:对,大众的审美与设计师之间的落差是让人挺无奈的。其实每个设计师都希望自己做的给更多人来看。我觉得老百姓不需要了解是谁做的设计,他们只需要在生活中天天接触,伴随他的东西,他可以是一个民工,也可以是一个白领,他不需要对艺术有很大的了解。每年有6000万的农民变成城市人,如果你用西方很成熟的审美标准来要求他们,那是不成立的,不是说他们不好,而是怎么转化成为让这些大众能接受的,又不与为中国建立美学标准的目标相违背的,现在大家都没有真正思考这一点,只是看着西方。其实现在这个时代是最热闹的时代,各种各样的人都冲到城市来,但他们也有权利审美,我觉得现在是被一些不合格设计师把这些事情都做了。
MW:那之前与Hermès这样的国际奢侈品品牌合作,是否给你带来不一样的设计体验呢?
H:与Hermès的合作是他们主动找到我的。他们一向是在当地开店就找当地的人来做一个特别的橱窗设计,主题是固定的,表达的方式可以各不一样。在深圳开店的时候就找到我。他们的要求表面上很松,实际上很紧。他们心里是有底的,我一开始做的时候只是考虑品牌的色彩、感觉气质上的吻合,他们却觉得作为本品牌在深圳开的第一家店,还是希望能更直观、直白地表现出品牌形象。原来做的是太湖石,他们觉得应该要加上品牌的标志,使人能够远远地辨认出来,所以后来就加上渐变的马一层一层地表现出来。他们的理念比较传统,这种传统的理念恰恰与他们的品牌气质相当吻合。
MW:你一直都在深圳发展,近年才拓展到其他城市,是因为你对深圳有特别的感情吗?
H:深圳希望做到国际化,但深圳实际上是在中国很本土化的一个城市。全国各地的青年聚集在这里,深圳本土设计师的能力相对来讲比全国其他地方的设计师要强。现在能走出去的、上北京开公司的设计师,大部分是深圳的,例如服装设计、建筑设计、平面设计、广告设计等等。
MW:作为一个设计师,走过20多年,现在还有什么能引起你的设计兴趣?
H:我们现在每天都在思考中国的实践和中国的设计怎么样能够在未来建立起自己的审美标准。我说的从上到下,就是设计师要有一种责任和良心,是一种审美的提升。现代设计是属于应用性的学科,但做研究的人太少了。大家还是停留在初级的层面,包括在审美方面也是停留在一个特别初级的普及阶段。这样的话,我们就要思考我们作为设计师怎样在社会里发挥更大的作用。一种是钻进去了,一种是思考怎样在更大的层面发挥作用。中国现在太需要一种审美的供给,整个社会太需要被提供一些好的东西。有机会做这事儿的,有理想有抱负的设计师都应该建立这种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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