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庸:用作品去告别过去
文:ad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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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30
(文:曾进+王寅 / 图:朱德庸)“用自己的作品去告别我的过去,对我来讲也是蛮好的一个方式。”朱德庸决定为持续创作了13年的《甜心涩女郎》画上一个句号。
这几年朱德庸有一个感觉:《涩女郎》当初画的4个女人就可以代表很多女人的想法,而现在,满街好像都是所谓“涩女郎”:“如果在日常生活中都有那么多“涩女郎”,那我的漫画又何必继续下去呢?”



结束《涩女郎》
《涩女郎》已经深入人心,为什么选择结束?
朱德庸:13年前创作《涩女郎》,在我看来,涩女郎是一面镜子,反映现代女性对爱情、婚姻的欲望和迷失。当时在台湾涩女郎还不多,经过13年,这样的女性在两岸三地都有,我就没有必要再画下去了。
另外,我画漫画的观念可能与日本、美国流行的漫画观是不同的,在美国,可以画一辈子史努比,但对我来说,漫画必须是生活的镜子,是时代特征的反映。当我临摹的时代将行结束,我就决定结束她们。

为什么在《涩女郎》的结尾,让每个涩女郎脸上都挂一滴泪水?
朱德庸: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感觉到结束了,不论她们是悲伤还是开心,都是不得以的,她们脸上一定有点什么。涩女郎情归何处,每个读者都有自己的答案。

四个女郎 —— 万人迷、男人婆、结婚狂、天真妹是如何提炼出来的?
朱德庸:其实这四类并不代表全部的现实,我只是觉得这四类人足够让女性去思考,也足够男性去了解女性。关于分类,我和太太也有很多讨论,平时我们喜欢讨论刚刚认识的女性,这对我很有启发,有女读者问我怎么会这么了解女性,我说,因为你们里面出了叛徒。

如果让你选,在四名涩女郎中,你选谁?
朱德庸:如果选女朋友,美貌当然是万人迷,但是跟她结婚就不行了,只有找结婚狂;如果要事业上有帮助,就找男人婆,生活上,还是天真妹最好,男人喜欢这样的女人。




画漫画
早年画到最多的时候,一天要花多少时间?
朱德庸:一开始时,我的节奏掌握得还不错。灵感好的时候,一天可以画一个礼拜的量,其他时间我就玩。后来平均一个星期至少3到4天在画,慢慢到后来,越画越多,变成每天都在画,玩的时间越来越少。我就很不喜欢这样。

会不会产生厌倦情绪?
朱德庸:会的。大概1997、1998年开始我对自己的创作生涯产生了怀疑,我就把专栏减到最少,还把出版停掉了。事后很多朋友认为,我当时的决定是错误的。那时候我的出版最盛,停掉就等于退出市场了。
我当时没有考虑到那么多。我只是对我的创作感到厌倦了,说穿了就是对事业厌倦了。因为我觉得,我已经不像我了。虽然我的作品带给别人快乐,但我自己没有快乐了。所以我就停了。
到2002年,台湾的出版才算是正式恢复,恢复得也蛮辛苦的。我每隔一阵子都会做这样告别的举动。其实我放弃了成为富翁的机会,那时候如果我不停下来的话,我可以画得更多,挣到更多的钱。

会不会有读者主动报料,要求把他的经历画到漫画里面去,你会不会参考?
朱德庸:会的。我的读者分两种人,一种是偷窥狂,一种是暴露狂。偷窥狂数量比较多,暴露狂比较少。我比较难跟大家直接接触,所以暴露狂就少一些。但是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都会跟我讲自己的事儿,要求我画出来。这些人我就把他列入暴露狂。
如果你没有画他,过一阵他会来问你,说我上次跟你讲的你怎么还没画?我真把他画出来了,他不但不会暴跳如雷,还会非常欢欣地跑来说,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下次我有内幕,我再跟你说。这种就是暴露狂。

就是说,你很善于接受读者建议?
朱德庸:对,但是这个例子非常少。如果10个人跑来跟我讲他自己发生的故事,大概有9个都不能用,很奇怪的。
一个人表现得完全像个小丑时,在他身上我就感受不到荒谬气息了。往往一个道貌岸然的人,才会激发我对于人的荒谬感。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可能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有的时候那种荒谬性,连他自己都不晓得,他有的时候透露出的不是他本身的荒谬,而是全人类的荒谬。
所以我说的那种暴露狂,我觉得是蛮可惜的。就像是走在马路上看到女孩子会把自己的风衣打开来吓人的那些男人,他打开来得到的往往不是女人的尖叫,反而是女人的讪笑。

你的幽默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培养的?
朱德庸:这个问题很大,我只能像一只被人家做病理解剖的死老鼠一样,那个老鼠没办法跟你说为什么会得这个病,但我惟一能够做的就是把我自己剖开来让你们看。
我小的时候不会说笑话,也许别人说笑话,我会笑;可是你让我自己说笑话,我不会。但是,我小的时候,有一个特质,喜欢观察虫。虫没有办法满足我的时候,我开始观察人。先从我周遭的人开始看起,从他们的表情,从他们的肢体,去慢慢感受挖掘一些很好笑的事情。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从小就打定主意以后要成为一个卖笑的人。那些事情都是很自然的,非常非常自然。我26岁的时候才正式开始画漫画。26岁那一年,当我第一笔画下去的时候,我是把我从五六岁一直到我26岁这20年来看到的所有让我发笑的事情,全部发挥出来。
幽默是不是后天能够培养的呢?如果我说同意的话,其实是一种不要脸的行为;如果说不同意的话,那是一个很失礼的反应。我只能说,也许可以吧,但是到底能学到什么阶段,我不晓得。

你仅仅满足于画漫画?
朱德庸:漫画带给我很大的满足,但那只是一部分。能带给我满足的东西非常多,比如,到每一个城市散步,对我来说也是很大的满足。不管到上海、北京、东京、香港、新加坡、旧金山……只要有机会,我就会在街上走。另外,听音乐也能带给我很大的满足。

我的意思是说,你把智慧只用到画漫画上会不会觉得可惜?因为我觉得漫画只是用了你大脑的一小部分,还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朱德庸:不要引诱我又掉入落后的陷阱———就是人要做更多。

朱德庸,1960年出生,江苏太仓人。台湾漫画家,系列作品《双响炮》、《醋溜族》、《醋溜CITY》、《涩女郎》等风行海内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