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世界最美的书」三度金奖得主 —— 荷兰设计师 Irma Boom
文:ad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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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7-12
Irma Boom(伊玛·布)是一个令 书籍设计师 和 书籍设计爱好者 无法绕过的名字!出生于1960年的她是当代非常重要的书籍及平面设计创作者。1991年成立 Ilma Baume 工作室至今创作300多本书籍设计的生涯中,透过书设计呈现反叛的美丽是她广为人知的印象,更有100本设计作品被纳为纽约MoMA的常设项目。其中厚达2,136页,受网路时代开始发达影响:没有页码、不用线性阅读的作品《SHV Think Book 1996-1896》,更是奠定她国际高度设计师地位的里程碑。她曾经三度荣获 The most beautiful book in the world 「世界最美的书」金奖。设计范畴广泛,包含阿姆斯特丹Riijksmuseum的logo、为香奈儿N°5香水所做的《Chanel: Livre D'artistes》,以及2014年与库哈斯共同策划威尼斯双年展的整体视觉运用等。



原本想成为画家的 Irma Boom(伊玛·布),是一位不守常规、甚至带有暴力打破众多界线的书籍设计师,角色多重,难以定义。

演讲口述=Irma Boom(伊玛·布)采访整理=许琇钧、博客来OKAPI编辑室



我要先从一本早期作品谈起,《Nederlandse postzegels 1987/88》这本书创作于1988年,正好距今大概30年前,是本集邮册,邮票在荷兰非常重要也非常有特色,荷兰的皇家邮政从1920年代就开始邀请设计师来设计不同的邮票,对本国设计师而言,能获得这样的邀请,代表设计师已经受到官方肯定,而我是在被邀请设计邮票之前,先受邀设计集邮年册。

书中的文章是由集邮的爱好者所写的,我做的是影像的编排与编辑,在30年前设计师很少人做影像编辑,同时1988年还是一个「BC」的年代,BC并不是指西元前,而是指「Before Computer」,当时电脑还没出现在设计师的桌上,所以设计都是完全用剪贴手工方式去做。

我很好奇邮票图样是如何被挑选的,寻找这些邮票背后的灵感,以及没登上邮票的故事。因此在书中每个设计前面都会有一篇文章说明概念跟灵感,例如安迪.沃荷翻玩达文西《最后的晚餐》,对我来说,有趣的部分是这些设计师受到启发之后,不只是复制或模仿,而是将原本的东西增加或转化出不一样的东西。我一直觉得艺术家是先驱,设计师常常是追随者,或是从中再找一些新的元素之后进一步去尝试并创作出来。但有些设计师并不喜欢我把灵感来源和他们的作品放得太靠近或拼凑在一起。过了30年再看这本书,我自己也觉得当时非常大胆,现在的我不可能再敢做这样的书。



我自己因为受到俄国的艺术家Kazimir Malevich最有名的作品〈Black Square〉的启发,这本书的文字基本上都以正方形的方框围范围去排版,而且没有断行,书中的每段文字或图片都是放在页面正中间,无论是书页或折页,视觉上都是置中。包括图说都从书页的正中间开始,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有时会直接盖到图样,甚至页码用罗马数字放在「法式装订」的内页里、标注的书页其实是折页里面的内容,基本上是看不到的,书页的纸质很薄,而双面都印上了文字或图案,所以折起来时图样会透出来……很多人看了之后非常烦躁或不习惯,说这本书非常疯狂,甚至很多人退货,但对我而言,这是一个非常不同的创意与巧思,不只是展示邮票而已,在设计上也有很多不同的意涵存在。

起初我并不是那么喜欢这本作品,但在30年后重新看这本书,就看出它的重要性。这么多年来我在创作的时候,从来不会去想像观众是谁,只是专注在创作本身(这也有可能是个坏习惯),因为有时候刻板印象会影响你,比如这本书原本是为集邮爱好者出版,若我想着集邮的人去创作,可能会做出跟现在完全不一样的作品,就像是这次设计唐奖的证书也是一样,我并没有去想像受奖者是谁,我唯一的参照对象就是自己,每次做的作品都是以自己喜欢为基准。





我喜欢和人们、机构、委托者们见面,对我来说那是个很重要的过程。毕竟执行一本书的时间十分耗时,我得选择想和哪些人共事相处上一段时间。对于那些没时间和我见面只能透过网路或电话的,那么十分抱歉,也有过和委托者*碰面讨论后,我建议他们做个网页效果可能更好或是推荐他们其他适合的设计师的情况。

织品设计师Sheila Hicks是个以鲜艳色彩著称的编织艺术家,她看过我的集邮册作品后,主动连络希望我能设计她的作品集。当时Sheila已经74岁了,而《Sheila Hicks:Weavings as Metaphor》是她第一本作品集。我们从开始讨论到出版共费时四年,期间拜访作者、和作者同游都让自己更清楚作者想法和个性。

我在书的最前面放了艺术评论家Arthur Danto所写文章〈编织作为隐喻以及政治思维模式〉,这篇文章非常能够呼应Sheila的作品,但文字较为艰涩,为引导阅读者容易进入,我尝试将字体由如童书般大小的字体,让人觉得连小孩都可以阅读,之后随着逐页翻字体渐小,等到察觉时已将文章读完了!

另外一个特色是,这本书的封面并没有任何的图像,当初出版社希望能够把Sheila Hicks丰富多彩的作品图像放在封面,但我觉得如果把织品图像放在封面,而编织又是如此冷僻的领域,只会吸引对织品设计有兴趣的人,而我希望能够扩大她的读者群。也因为我们一直在谈封面的图像,我后来忘了把书名放在封页上,这本书的书名叫做《编织作为一种隐喻》,但你在书封或书背都找不到书名。

设计过程中,发行此书的耶鲁出版社(Yale University Press)曾多次反对我的提案,即便我提供了上百次实际尺寸的模型书说明,出版社方依旧感到未知与恐惧。例如他们定义自己为学术出版社,文字的编排得中规中矩,认为Arthur C. Danto会不喜欢我处理他文字的方式(询问本人后却得到他很喜欢的答覆),以及控诉因为我的设计几乎让他们出版社倒闭。

经过多次意见的出入,当然,我也曾怀疑过自己,于是私底下的确有试着做出他们希望我执行的方式,但怎么看也不对劲,就也没将试作品提出给委托者。最后我向出版社方提议:「如果你们无法信任我,为什么我们还要继续进行这本书呢?」「如果我们之间的合作没有信任,我没有了创作自由,又为什么找我?更何况当初是Sheila Hicks喜欢我的设计而找我的。」当我几乎要放弃之际,事情反而有了转机,委托者最后执行了我对于此书的种种构想。而这本出乎出版社预料的,大受好评至今已50刷了。

* 委托者=Commissioners,是伊玛.布更认同别于客户clients的称呼。委托关系是平等的,也是伊玛.布在任何合作关系中最重视的平等与自由。

「我定义自己为一位纸本书籍设计师,并非pdf书设计师,
所以对我来说以真实的载体、样书操做这个过程是不可或缺的,
包含纸张选择、触感、整本书籍的重量感、尺度感。尺度非常重要,

纸本书籍无非是在探讨比例关系。」







不得不提,在我与不同国家出版社合作的过程中,每次只要我只寄出pdf的设计稿,委托人们总是非常失望,书籍是需要翻阅的3D立体物件,翻阅书籍的过程是关于弄脏书、触摸这些纸张、感受它的大小、从立体空间中阅读到字体大小的变化。我在做书的过程经常做制作迷你版本,使用最后希望印刷的实际纸张,将需要编辑的照片逐一黏贴在上并依最终希望的装帧方式执行小书。即便这个过程繁复且十分耗时、但也可从中得到诸多乐趣。

我都是直接剪贴文字图片以样书进行设计,确定后再进电脑执行。Sheila的书我做了可能有20种小书,我设计大书,但很享受做小书的过程,我会藉由小书去检视这本书的文图结构。另外我也做了一本我自己的作品集小书,第一版是2010年做的,叫《Irma Boom -Biography in Books》(小红书),年轻人看到这本小书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像看智慧型手机一样想把它放大,但是没办法,因为这是一本纸本书。但它每一年都会变大3%,所以我想到我80岁的时候这本书就会接近正常书的尺寸。



1991年我设计了《SHV Think Book 1996-1896》,那是email、网路开始发展的年份,而这本书的概念及是架构在网路这构想,网路颠覆了纸本书籍设计的认知和面对议题的态度,这也是为什么这本书没有页码,也并非传统线性编辑和阅读方式。网路彻底改变了我做设计的方式,甚至可以说改变了一切,如果不是因为科技便没有SHV,改变一切的这本书,不会有今天的我,今天的我也不会在此地。此外,若非当初手边有了电脑此工具,我想我永远也完成不了这本书。

但我想擅长数位编排领域的专家大有人在,而我们也没办法什么都做,纸本书籍还有太多可以去探索,尤其我们现正处于纸本书籍的文艺复兴阶段,如何凸显纸本书籍的重要不可或缺性,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我是个非常专注的人,在此阶段纸本书仍是我的第一优先。









如果没有期限的话,书永远都不会问世,过程长长短短,每次的情况不太一样,要看我在当中扮演的角色,我手上经常有大概15本书在运作,每本都在不同阶段,也会不断的影响彼此,这是一个交互影响的过程,而在这样的过程里面,我不断在各种灵感之间游走,寻找各种新的可能性。

我在小红书中引用了一句波特莱尔的名句,叫作「灵感就来自于每天的工作」,我并不是一个朝九晚五的人,虽然现在的我并非从事当初求学过程希望成为的艺术家,但成为设计师的我就像艺术家般不分昼夜的投入在创作中。因为维持高效率的工作能力本身,也会建构出属于自己的想法。

跟委托人见面开过第一次会之后,我的脑袋就会马上出现一个特定的样貌或是书的样子,而且会立刻把它做出来,包含尺寸、大小跟样子,因为不做的话想法会跑掉,当然做出第一个模型之后并不会马上拿给委托人看,会花很多时间不断反覆再做,这也是我有很多模型书的原因,每一本书都会有这样的模型,基本上就是想到的时候立刻做出来,但在制作过程中边做边思考。

在设计中,预算永远是最无趣的选择。如果一个委托案有高额预算,也是因为设计师有好想法,人们才愿意投注金钱,所以回到问题本身,自己有没有执行出非常有说服力的创作让人想支持,有没有独特的想法呢?这绝对是最重要的。



截稿期限对我来说很重要,我自己是一个「Deadline monster」,不论怎样的合作都会非常准时交稿,以《Sheila Hicks》来说,虽然历经四年准备,但出版社一设立期限,三个月后这本书就问世了。而且我有自己的逻辑跟原则,如果合作对象只是一味追杀我,我在过多压力下会变得没办法做事情,所以我会创造自己的空间跟时间。跟我合作的人都知道,我最后一定会准时交稿,也许在这过程当中对方可能会很焦虑,需要经过漫长等待,东西最后还是会出炉,只不过中间需要一些耐心的等候。

原文链接
專訪世界最美麗書籍三度金獎得主,平面、書籍設計師非認識不可的名字——荷蘭設計師伊瑪.布Irma Bo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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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由 黄华清(Adam Wong)创建以来,AD110 获得了诸多国际认可,2013年受邀担任 AIGA(国家图形艺术设计学会)策展人,The New York Times 等国际媒体曾专题报道,同年 AGI(国际平面设计联盟)在伦敦召开全球会员大会期间,向全球会员介绍 AD110 是了解 AGI 的十大窗口之一;2017年 AGI Open Paris 巴黎年会 AD110 再次上榜......